莉莉又来杭州了。来看茅威涛的新戏《二泉映月》《江南好人》以及《五女拜寿》《孔雀东南飞》等老戏。我这才知道，“小百花”30年杭州主题演出开始了。莉莉是来赶“小百花”越剧这一场越剧饕餮盛宴的。

我记不清莉莉到底来杭州几次了。对于从来没有宽裕的钱乘飞机的莉莉来说，从长沙到杭州，不是一段近的距离。

莉莉是我20年前任职《戏文》时结识的越迷。那时我经常会收到越迷的来信，莉莉是其中一个。对于写给我的读者来信，我每每回复，后来发现留存下来的莉莉来信有厚厚一叠。有一年，莉莉来信说要到杭州看茅威涛演出，我便做了她的第一次东道主。

莉莉长得瘦瘦小小、普普通通、邻家女孩的模样。应了她的强烈要求，我带着她到小百花团茅威涛办公室，茅茅放下手中工作和她聊天，赠她签名照和画册。莉莉很激动，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莉莉后来经常来杭州看茅威涛的越剧，那种对越剧的痴迷和疯狂，既让我感动，又曾经不解过。比如我给她要来一本茅茅签名的节目说明书，她在茅迷的拥挤中被别人抢走了，急得当众哭起来。直到她后来自己办起了花雨梦戏曲摄影工作室，我才明白她是将她对于戏曲的热爱和执著当作一项事业去做的。为此她攒钱借钱购置相机、戏服，专门学习摄影。我曾质疑她是否能赚钱，但她还是做了。当她不断地把她拍摄的戏迷们的戏装照发给我看时，我感动了，从开始的感觉“很业余”，到后来的叹为“戏中佳人”，她至少做好了她想做的。我后来得知，她的这个戏曲梦想让她亏损了十多万。莉莉的QQ空间名为“花雨梦”，她的个性签名是“菊淡竹疏山静雅，兰清梅素水温柔”，这很像她的性格。她的空间是她的越剧世界，茅威涛是她精神世界里的女王。她收集的茅茅照片有很多，许多是我不曾见过的，其中有不少她与茅茅的合影；她收集的“茅茅语录”也很有趣——“越剧是我的宗教，舞台是我的佛门”、“我对于传统近乎膜拜、敬畏。我是在发展中继承，把传统戏曲中最精华的部分保留下来，让它与中国传统文化相通”、“要取得超人的成绩，必须付出超人的代价”……

我始终认为莉莉这么柔弱，是需要别人来照顾的，也希望有一个人走进她的生活去陪伴她、照顾她，但是至今没有。16年前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知道莉莉的听力不好，需要大声说话她才能听得见。后来莉莉再来杭州时，已是完全失聪了，我们只能通过写字进行交流。好在她能正常说话。我不无遗憾地看着她时，她却总是充满着笑意、万事不忧的样子。曾经有几年我们疏于联系，一次偶然进到她的QQ空间，看到一组照片，安静良久。照片里莉莉背着一位残障姑娘在一起快乐地戏嬉。她自己身体若此，对弱者依然如此垂顾。莉莉很懂事，对别人很热情，我两次去长沙，她都请了假叫上戏迷同伴黄宁陪我游玩，谈天说地，端茶挟菜，热情不已。走在夜晚的长沙马路上，她一路快乐自信地往前走，任凭汽车、电动车在身边疾驶，惊得我经常提醒她走慢些、靠里些。黄宁对我说，莉莉有一次乘公车，因为听不见鸣笛声，被飞驰过来的电动车撞飞了，鲜血洒满一地，还好抢救及时救回了命。

莉莉现在在社区做残疾人工作，还开了手工艺术品制作工作室，为社区居民服务，每天工作很忙。她一直说要带父母出来走走，她的父母很少出远门。这次她真的就带着70多岁的父母来杭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