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美是咎由自取。小狮子冷冷地说。”看到这一句话时，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这句话出自莫言的《蛙》。蛙，谐音娃。书中的女主角是乡村妇产科大夫“姑姑”——一个对党忠贞不渝的人，也是计划生育工作的带头人，死在她手下的孩子不计其数，她经常梦到那些死去的娃变成蛙来向她要债，她的晚年一直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之中。而“我”的妻子王仁美，是计划生育制度下的一个牺牲品。

莫言用极为朴实的语言讲述了“姑姑”的人生经历，也重绘了血淋淋的一个时代影像。在看到姑姑不惜拆左邻右舍房子揪出王仁美时，我问：“生育好不好？”都说一千个人看《哈姆雷特》，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作为这段历史的旁观者，我是赞同计划生育的。被牺牲的胎儿和心如刀割的母亲们，都是为了整个人类发展做出贡献。动物中不也常常有动物因“超生”而集体自杀的事情吗？这些不过都是顺应自然法则，为了整个民族的发展。他们应该是被歌颂的，如同烈士。

可是看到小狮子说的那句话，我还是困顿了。率真的王仁美希望可以再生一胎，在姑姑和丈夫的劝说下进了手术室，再也没有出来过。本来是多么令人痛惜的一件事情，可是计划生育实施人小狮子的评价竟是“咎由自取”。怪谁？怪你自己想再要一个孩子！原本响应号召的人是值得尊敬的，渐渐地活在制度里，变成了被制度操控，血和肉都麻木了，思考已经被制度代替，幼小的生命们一个个死在制度下。一页页的书翻下去令人感叹文字褪去了华丽的辞藻修饰原来会有那么大的震撼力。

回头看看“杀人如麻”的姑姑，早年的时候因为男朋友叛军而受人嘲笑，后来在文化大革命中又受尽耻辱，然而她还是忠诚于党，哪怕是自己的侄子也不放过。这真的是出于对党的热情而做出的事情吗？这种扭曲而盲目的行为恐怕只是出于对这个社会的报复，就像“文革”时期的红卫兵，被别人举报，又去举报别人。书中唯一一个可以与“我”谈心的是一个日本人，是中日战争时期某指挥官的儿子。他听说王仁美死去时表示了痛心，在制度之外的人才能这么轻松地面对发生的事情。而当时在制度之内的，姑姑，“我”，哪怕是全中国的人们都充满了迷茫和无奈。

曾看过某公司的面试问题：假如你是一名列车司机，前面突发状况，按照预定轨道行车，你会撞死四个人，如果此时改变轨道你会撞死另一个人。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办？计划生育便是选择了牺牲一个人。网上的分析说：“预定轨道走，你保证了列车上所有人的利益，而你也不构成犯罪，而更改，你成了故意杀人，而且要违反列车上所有人的利益。”然而，这不是一个人和四个人，而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生存。历史不是谁能定对错，姑姑也处于自责之中，作为读者，面对数以万计牺牲的孩子们，只能发出深深的一句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