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梨园 群星璀璨

　　“序曲一起，我的整个身心已经完全进入状态，当两个玉人儿相偎走向舞台中央时，我的心已经完全被她们所占据。因她们喜而喜，悲而悲，愤而愤，叹而叹，将全部的心绪、感情都可以倾注于台上，置身于我心中最美的世界。”

　　9月6日晚，当《杨小青导演作品展演》在杭州剧院徐徐拉开大幕，浙江小百花越剧团担当开幕首演的越剧《陆游与唐琬》一开场，就赢得了无数越剧戏迷的心。“小百花”原生代的国家一级演员茅威涛、陈辉玲分别领衔主演陆游、唐琬，她们以精湛的演技和优美的唱腔，博得了全场观众的喝彩，大批粉丝远道而来。演出结束后，观众仍久久不愿散去，依然沉浸在那字字怨愁、句句情泪的词曲情境中。

　　今年是我省著名戏曲导演杨小青70华诞、从艺55周年。作为国家一级导演，杨小青曾获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十大精品剧目、中宣部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文化部文华大奖和文华导演奖、省政府颁发的突出成就奖等。文化部艺术司专门发来贺信，称赞杨小青同志是国内有着广泛影响力的著名戏曲导演，是浙江戏曲艺术特别是越剧艺术的领军人物之一。她勤奋刻苦、悉心钻研，不拘门类、转益多师，执导的90余部作品涉及多个艺术门类，多次荣获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十大精品剧目、文化部文华大奖、中宣部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等国家级重大文艺奖项，在中国戏曲界享有很高的声誉。她平易近人，对艺术院团的发展，有求必应，无私帮助；她甘于奉献，对后辈新人的提高，悉心指导、诲人不倦，堪称文艺工作者德艺双馨的典范。

　　在为期10天的作品展演活动中，遴选了7部最能反映杨小青艺术风格的作品，如越剧《陆游与唐琬》、《李慧娘》、《简爱》、《九斤姑娘》，明星版越剧《梁祝》，昆剧《班昭》，京剧《将军道》，越剧界的茅威涛、陈辉玲、单仰萍、方亚芬、谢群英、陈晓红、吴凤花、陈飞，京剧界的关怀、杨春霞、刘薇等一大批著名戏曲表演艺术家轮番登台上演，囊括了越、京、昆各界大腕名角，让戏迷观众大饱眼福，大呼过瘾。

　　9月16日晚，在压轴大戏《粉墨丹青——杨小青导演作品集锦晚会》上，越剧界的京剧表演艺术家关栋天和“小白菜”陶慧敏更是客串了一把主持人，而杨小青的子弟兵们轮番上演经典折子戏，竞相飙戏，一展风姿，群星璀璨，热闹非凡，真可谓是粉墨丹青闹杭城，锦绣梨园在西湖。

　　“小配角”到“大导演”

　　杨小青13岁初入浙江越剧二团时，演的是小花旦。“她每天临睡前用一根绳子拴住脚，绳子另一头挂到窗外，清晨5点，炊事员买菜路过窗边时拉一把，她就起来练功练唱。”杨小青的刻苦，大家都知道。

　　但是，她的先天条件并不好。“别看我现在瘦瘦的，当时可是很胖的，而且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排戏越练越瘦，我是越练越胖。另外嗓音条件也不好，高音会发抖，所以根本轮不到演主角。”杨小青风趣地说。因此，杨小青在当年只能演一些带“小”字的小配角。之后，由于嗓子生病，声音变哑，这也成为了她之后弃演从导的一个重要原因。

　　那之后，杨小青并没有离开越剧团。她干起了化妆这一幕后行当。当时的戏剧化妆远没有如今这么复杂，她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制作假发套。同时，还要兼顾剧团的一些杂务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是杨小青凭借着对戏剧的热爱，这些事干得也是滋滋有味。整整9年时间，她都是在幕后与假发套、化妆品、字幕机打交道。她说：“当时根本不会想什么大材小用，我觉得我多干点杂活就是在学雷锋，没有什么怨言的。”浙江小百花越剧团团长茅威涛说：“我常想，如果是我，9年的默默无闻、定位缥缈，也许早已坚持不下去了。可杨老师不一样，她弱小的身体里涌动的，是超乎常人的坚韧与定力。”

　　在做幕后工作时她也并没有放弃演员的业务训练。不断练功，学习各种戏种的身段组合，在化妆的间隙看别的导演排戏。杨小青似乎对舞台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喜爱。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自己不能在舞台上表演，就要把最美的舞台制作出来给大家看。”当时，剧团里的人都戏称杨小青为“总导演”，就是因为她对剧团排戏场场不落，总能在角落里找到她的身影。在这个过程中，成为一名戏剧导演的梦想逐渐在杨小青的心里浮现。

　　1979年，对于杨小青来说是意义非凡的一年。时任剧团领导的金宝华老师将她送到中国戏曲学院的编导进修班。虽然杨小青学习刻苦，工作努力，但受限于教育程度低等种种问题，她似乎并不被同行看好。“文革”结束后，各地剧团都有一个青黄不接的时段。老一辈导演由于受到“文革”的影响，很多人都退出了戏剧舞台。在这个时候，刚刚接受了编导进修的杨小青迎来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个机会。1986年，她被借调到浙江小百花越剧团参与导演《大观园》这出戏。在跟随剧团赴香港新加坡等地演出回国后，时任浙江省越剧院院长的顾锡东先生正式将杨小青调到“小百花”，任分管业务的副团长。

　　杨小青的导演之路在很多旁人看来似乎是一帆风顺，但是在与她交流后才发现，其实所谓的顺利都是有着深刻的原因的。杨小青的家庭政治背景并不好，在极左的年代不可能受到重用。只有在拨乱反正、改革开放后，她的才华才能被世人所接受。更重要的是，她在剧团30年的幕后工作，她接触学习了剧团每一个岗位的工作。演员、导演、舞美、灯光、造型，她样样精通。只有这样，才能在之后的导演工作中做到心中有数，协调起各部门时有条不紊。

　　“精卫鸟虽然羸弱瘦小，但却有着崇高的信念和巨大的能量。它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一个十年又一个十年从四面八方衔来木石，投进大海，从不间歇，永不放弃……”著名编剧罗怀臻是这样描述杨小青的。著名剧作家胡小孩说：“小青大导演，我觉得应该前面加伟大两个字。30多年排了90多部戏，没有一部是粗制滥造的。”

　　戏中有画 画中有诗

　　自杨小青正式成为一名戏剧导演后，她非凡的导演才华开始逐渐放射出光彩。在进入小百花之前，杨小青接触的演员很多都不是科班出身，而是从文工队转变过来的。他们的思维不受传统戏剧的拘束，敢于创新，敢于尝试，甚至有一种把越剧“歌舞化”的趋势。于是，杨小青的脑子里有了许多新的想法。她觉得，小百花女子越剧脱胎于传统越剧，那能不能够在它之上再添加一些新的东西，提升原有女子越剧的审美呢？于是，杨小青提出了“青春、唯美、浪漫、空灵”四点，作为她今后“诗化舞台”的指导思想。她谦虚地说：“小百花女子越剧已经具有了青春浪漫的气息，我无非是在看到了这个优点后，把唯美空灵加进去，这不就变成诗了么？这样一来，也就和普通小市民化的越剧区别开来了。”杨小青所做的这一切，已经成功的将一个流传百年的传统剧种和现代审美结合了起来，她将“剧诗”这一概念呈现在了舞台的各个门类：灯光、音乐、表演、服装，将这一切连结成了一首长诗。

　　为了做到这一点，杨小青在排戏之前就对整部戏有了一个完整的构思，并讲述给每个创作部门的大师们听，一一交流听取他们的意见，让他们产生一种共鸣，使整个创作团队融合成为一个整体。对于现今流行的混搭风格，杨导也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她觉得不同理念的文化放在一个舞台上演出并非不可，但是一定要做到和谐统一，随随便便将古典和现代结合起来，虽然能够赚取年轻人的眼球，但是归根结底还是没有内涵的。意境和内涵，是杨小青对诗化最深层次的理解。她觉得，一首诗本身就是有意境的，但是假如失去了内涵，就是一首没有情感的诗。有意境的地方必须要有情感，意境是情感的载体。假如两者没有产生共鸣，那么写出来的诗也是干巴巴的，没有人会喜欢。诗必须有意境，意境里又要有内涵，这就是杨小青对于她的“诗化舞台”的阐述。

　　《西厢记》是杨小青导演艺术的顶峰。在这部戏诞生之前，也发生过许许多多有趣的事。在小百花排演《西厢记》之前，已经有两部获得巨大成就的《西厢记》等待他们超越，因此当时小百花越剧团里也有不少反对的声音。可是杨小青认为，抛开《西厢记》的文学成就不谈，仅仅是将男女痴情的故事发生在庄严肃穆的普救寺里这一点，就足以展现出强烈的戏剧效果，而这一点在之前两部《西厢记》中都没有获得重点演绎。因此，如果在戏中突出这一点，再加上诗化舞台的展现，就一定可以获得成功。在舞台表现上，杨小青史无前例的使用了一个巨大的旋转舞台，一边是墙内，一边是墙外；墙内墙外的转换只要通过舞台的旋转就可以实现，这在传统越剧中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这也成为了越剧舞台发展历史中的一座里程碑。旋转的舞台造就了无场序的表演形式，没有了传统越剧场次之前拉上幕布更换布景的间隙，使得整部戏剧如行云流水一般，就像一首流动的长诗，给了观众一种耳目一新的观剧感受，于是此戏一出，便获得如潮好评。

　　9月15日，“杨小青导演艺术研讨会”在浙江职业艺术学院隆重举行，来自国内外的戏剧表演和评论界的近百位名家学者汇聚一堂，就杨小青的导演艺术思想、风格和特征以及对当代中国戏剧艺术发展的贡献，进行了全方位的探讨。著名昆剧表演艺术家汪世瑜赞誉杨小青采用旋转舞台、多媒体投影等方式引领舞美新时尚，以程式演绎故事，执导的戏目三分之一是可以传承下去的经典力作。著名作曲家何占豪回忆往事，深情地说“小妹妹变成了大导演”，建议杨小青写一部自传体《我的奋斗终生》，遗泽后人。上海昆曲团著名表演艺术家张静娴情不自禁地说：“杨小青导演在我心目中就是一个骑士！”

　　寻诗不觉入佳境，杨小青在孜孜以求的导演生涯中，不自觉地把她所理解的戏剧艺术与江南风韵相结合，在剧本、舞美、灯光、音乐、服装、表演风格等方面综合演绎她心目中的诗情画意，使得传统戏曲有了现代时尚的审美意境和诗性的品格。也许戏曲评论界对她的导演艺术一时还无法从理论高度、美学结构上进行全面阐述和剖析，但是，她追求的戏中有画、画中有诗的舞台意境，业已成为当代中国戏剧发展史上的一大艺术遗产。

　　“蚂蝗精”与“杨妈妈”

　　越剧界的人都说，杨小青干起活来不要命。她初上中戏学习导演时，因为严重的关节炎行走不便，在宿舍、食堂、课堂三点之间，全靠班长袁小海背着坚持学习，至今传为佳话。在她的导演生涯中，曾经动过两次大手术，让人感动的是，每次手术后杨小青都能迅速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其实我这么快去工作也是被迫的，当时我在的越剧二团大部分编导人员都调到小百花去了，剧团里很缺导演。为此，当时的团长还亲自赶到上海医院里来看望我的病情，希望我能早日康复。在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我就觉得受宠若惊了。”杨小青笑着和大家分享了这段经历。于是，在腿伤还没有完全恢复之时，杨小青便硬撑着回到了剧团里，参加了新剧的排演。当时剧团里没有电梯，上下楼梯都是需要别人来背。就这样，杨小青拼命工作，才获得了现在这样巨大的成就。

　　“为追求精致与完美，她不停地在排练场上要演员‘来一遍，再来一遍’，直到所有演员都累晕为止。”茅威涛说，背地里演员们都管杨导叫“蚂蝗精”，“粘着我们抠细节，一点都不放过。”著名剧作家钱法成先生谈到杨小青对艺术的坚持不懈精神时，说“杨小青的蚂蝗精神，就是盯住不放，盯出血来才肯罢休，不仅盯得别人出血，她自己也出血。”在许多越剧演员的记忆里，杨小青是一位有着无限正能量、使不完劲的魔鬼导演，正是这样的苛刻才成就了一大批新生代演员，呈现出万紫千红的梨园新气象，而杨小青恰恰是这个百花园中一棵瘦弱而精干的青青杨柳，备受尊敬和爱戴。在戏剧界，很多人都管她叫“杨妈妈”。茅威涛还自谦地说：“我是个慢热型的，进戏比较慢，好比是一只煤炉子，而杨妈妈就是一把扇子，没有她不停地扇，我就入不了那个戏。”著名戏曲服装设计师蓝玲特意为杨小青准备了一个精心编制的花环，佩挂在杨小青胸前，相拥而泣，表示“一定陪你携手走到底！”让全场为之动容。著名化妆师毛戈平当初正是演戏无门，才在杨小青的启发和帮助下，改行学化妆，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成功之路。这次展演活动，毛戈平亲自为杨妈妈化妆定型，展现了一代戏曲导演的不凡风采。

　　面对巨大的荣誉，杨小青一如往常的平静，她说：“我天生喜欢艺术，为艺术而生。只要不离开舞台，我当年做假发套也情愿。”改革开放后，她时来运转，步步顺利，在戏曲导演艺术上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这些不是她个人的，而是有好领导、好团队、好平台，天时地利人和。她表示，她还会继续在戏剧舞台上活跃下去。

　　我们衷心祝愿她艺术之树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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